
在鄂尔多斯,山药芥芥油烙饼是家家户户灶台上的常客,铁锅里腾起的油香,能飘满整个院子。而我最惦记的,是妈妈烙的那一口,从扎着羊角辫吃到穿起围裙,这味道早和童年的记忆焊在了一起。

妈妈总说:“咱们自己种的山药得挑‘土疙瘩’——表皮沾着红胶泥,长得歪歪扭扭的才够沙。”她坐在小板凳上削山药皮,我蹲在旁边接擦好的细丝。和面时她总让我搭把手,告诉我温水要一点一点淋,面团在她手里揉成光溜溜的球,盖块湿笼布醒着,烙出来的饼才软和。
最香的是下锅的时刻。妈妈舀起琥珀色的芥芥油(胡麻油)往热锅里一倒,“刺啦”声里油花四溅,山药丝拌着葱花往面皮里一裹,包成包子再轻轻擀开,面饼落进锅时,边缘立刻泛起金黄的焦纹。她握着竹铲翻面的手势特有节奏,“三翻两转”间饼面就鼓起小泡泡,油香混着面香直往我鼻子里钻,我趴在灶台边,口水早咽了好几回。
刚出锅的烙饼用粗瓷盘盛,妈妈总是先给我撕块儿带焦边的。咬下去时,芥芥油的醇香裹着山药在嘴里化开,烫得我直呵气却舍不得松口,面粉的麦香混着葱花的辛香,越嚼越有鄂尔多斯土地的厚实感。有一次,我贪心多塞了馅料,烙饼破了个洞,妈妈笑着拿筷子夹起碎渣喂我:“傻丫头,包得太满要漏风。”

后来去外地上学,食堂的饼再松软,也没妈妈烙的那股子“土味儿”。有一年寒假回家,推开门就闻到熟悉的芥芥油香,妈妈正站在灶台前翻面,围裙上沾着面粉,见我回来,眼睛笑成弯月牙:“就知道你馋这口,特意多放了山药丝。”那天我一口气吃了三张,连饼渣都捡着吃,妈妈在旁边念叨“慢点吃”,手里却又给我掰了块儿最热乎的。
现在每次回到家,我都要跟着妈妈学烙饼,听她讲“芥芥油要烧到冒烟才香”的老规矩。其实我知道,让这烙饼变好吃的从来不是技巧,是妈妈拌馅时偷偷多放的半勺糖,是她怕我烫着。提前吹凉的动作,是三十多年来,铁锅里从未变过的、属于家的温度。
这道鄂尔多斯的家常烙饼,我怕是要吃到头发花白。毕竟,妈妈烙的不是饼,是嵌在日子里的烟火气,是怎么吃都吃不够的乡愁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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